逯风暴/文
天山横亘，地分南北。
在中国新疆境内跨度达1700公里的天山山脉，将新疆划分为南疆与北疆。千百年来，天山在地理上阻隔着彼此往来，也阻碍着南北疆经济文化交流。
跨越天山，曾是无数人的梦想。
数十年来，新疆致力于打通天山连接南北疆，从G216线乌鲁木齐至库尔勒公路、G217线独山子至库车公路到G575线巴里坤至哈密公路，早已将天堑化为通途，预计今年贯通的G0711乌鲁木齐至尉犁高速公路天山胜利隧道，正在建设的G219线温宿至昭苏公路和加紧前期工作的独库高速公路项目，巍巍天山又将一次次被跨越，南北贯通，新疆正迈入繁荣发展新征程。
跨越天山筑通途
雄伟的天山山脉横贯新疆，南北疆之间要交流沟通，就必须克服天山的阻隔。
1952年至1957年，新疆军区、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先后两次派出筑路部队，修建横跨天山的乌鲁木齐—库尔勒公路。
据《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史料选辑》记载：乌库公路工程有两大难点：一是北线的两大峡谷（前峡、后峡）和中线的天格尔冰峰地形险恶，施工环境极其恶劣；二是山区对外的“大交通”和施工区内部的“小交通”极为不便。人、货出山进山，都得靠马载驴驮……
1958年4月，乌库公路通车，改善了南北疆之间的交通运输状况，在一定意义上促进了新疆经济发展、民族团结与国防安全。乌库公路后峡至胜利达坂的40多公里路程，海拔从1900多米攀升到3500多米，跨越天山山脉的天格尔冰峰，海拔最高点处达4280米。
如今，乌库公路胜利达坂路段因受地理环境、地质灾害等影响，已封闭了多年，取而代之的是正在修建的天山胜利隧道。
1974年，又一条穿越天山的公路——独库（独山子—库车）公路开始建设。公路要经过地质不稳定地带，途中需翻越4座海拔3000米以上的达坂，三分之一路段开凿于悬崖峭壁之侧，五分之一路段修筑于高山冻土之上，艰险异常。
车辆行驶在独库公路上。沈久泉/摄
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勘测工程师和筑路官兵用手提肩扛的原始手段，克服极端气候与恶劣环境，建成了沟通南北疆交通的第二条大通道。
然而，在新疆，天山山脉绵延1700公里，已有的两条公路并不能满足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需求。
再向天山要通途。
2016年，G575线巴里坤至哈密公路开工建设，这条公路起于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终点位于哈密市伊州区，线路全长76.5公里。
在此之前，伊州区的群众要去天山以北，需要经过蜿蜒起伏的盘山路，耗时费力，冬季时一旦大雪封路，只能望山叹息。
2021年12月，G575线巴哈公路建成，连接哈密天山以北和天山以南区域，其中全长11.775公里的东天山隧道穿越东部天山，是项目控制性工程。
时任中交哈密交通建设有限公司总工程师黄解放介绍，东天山隧道处于高寒高海拔地区，具有“长、大、高、寒”特点，地质情况复杂、建设难度大。项目建设者扎根天山，历时5年，克服突泥、涌水、塌方等困难，实现隧道贯通。
东天山隧道通车后，驾车只需10分钟便可穿越天山南北，该隧道也是新疆目前通车运营最长的公路隧道。
天山东部通了高速（一级）公路，中部也需要建设一条南北疆距离最短的高速公路大通道。
长期以来，从乌鲁木齐到库尔勒市可经G216线翻越天山，但道路险峻且无法保证全天候通行。或者经G30线连霍高速公路绕行托克逊县后经甘沟路段进入南疆，但绕行距离较远。
跨越天山的脚步仍需继续向前——
2019年，北起乌鲁木齐、南至尉犁县的乌尉高速公路动工，其中长22.1公里的天山胜利隧道是目前世界上在建高速公路最长的隧道。
乌尉高速。资料图片
中交第二公路勘察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天山胜利隧道设计负责人彭文波介绍，天山胜利隧道地处天山，施工区域温度低、气压低、含氧量低，具有高压涌水、高地应力、高地震烈度、高环境等级难点。这意味着施工中随时可能发生岩爆、软岩大变形、高地温、高压涌水等突发状况。
传统的设计方案无法满足建设与运营管理需求。早在2010年，天山胜利隧道设计方案前期研究中提出了采用“三洞+多风井”方案。
后来，天山胜利隧道施工决定采用“三洞+四竖井”的方案，即左右双主洞采用钻爆法施工，中导洞采用TBM（硬岩掘进机）对向掘进施工，实现“长隧短打”大幅缩短工期的目的。
8月25日，天山胜利隧道进口端主洞内，工人们操作三臂凿岩台车，一点一点向天山深处进发。
今年是天山胜利隧道建设的关键年，计划年内隧道三个洞全部实现贯通。
天山胜利隧道建成后，驾车穿越中部天山仅需约20分钟，往返乌鲁木齐与库尔勒将告别翻山越岭，两地驾车时长将从原来的7小时左右缩短到3小时左右。
生态走廊护天山
天山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的世界自然遗产，天山上近万座冰川孕育了300多条河流，为新疆带来了丰富的湖泊、森林、草原等自然资源。
在修建一条条穿越天山的公路时，建设者把环境保护放在第一位，保护这座孕育生命与文明的山脉。
东天山下，绿色的草原无边无际，壮硕的牛、雄健的马、成群的羊在草原撒欢奔跑、低头吃草，一派和谐景象。
G575线巴哈公路穿越东天山北坡，在公路建设中为了保护草原，当年承担施工任务的中交一公局桥隧工程有限公司新疆G575线巴哈公路土建一标项目部建设者们，专门测算了野生马鹿的行走路线，在道路施工中修建了5条动物通道，仅此一项增加投资1000多万元。
不仅如此，在这条道路两侧，建设者们还用石块垒砌了一个个粉红椋鸟的巢，吸引了大批粉红椋鸟，它们为巴里坤草原防范蝗灾立下了功劳。
在建设过程中，东天山隧道工地用水实现循环利用。“隧道施工产生的污水包括油污、泥沙、速凝剂等杂质，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对周边生态系统造成破坏。”时任巴哈公路土建一标项目安全副总监苏鑫说。
为此，项目部在主洞口设置了七级沉淀池，特别是在斜井口处花费500多万元设置了三级沉淀池和污水处理系统。“处理过的水达到了工程再利用和排放标准。”苏鑫说。
正在建设的天山胜利隧道，进口端主洞内，随着工人向前掘进，洞内产生的废水经排水沟流至洞外的生产废水处理厂，这些废水经过多次处理后会回收综合利用，实现施工废水“零排放”。
天山胜利隧道位于天山腹地，隧道进口端位于天山北麓胜利达坂，毗邻天山1号冰川以及新疆重要水源——乌鲁木齐河，周边生态环境比较脆弱，环保等级高。
“为了降低工程建设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在初步设计选线阶段，天山胜利隧道选取的线位就绕开了天山1号冰川区域，避免隧道通风产生的热效应破坏冰川生态。”彭文波说。
隧道施工时，一方面会遇到从山体中涌出的天然裂隙水，这部分涌水水质并不受施工影响；另一方面，在隧道掘进过程中，TBM设备带有的润滑油和岩石粉末会渗进水中，形成施工废水。
为了防止施工过程中对乌鲁木齐河造成影响，天山胜利隧道进口端先后建起3座智能生产废水处理厂。
中国交建新疆乌尉公路包PPP（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项目乌尉土建第五标段项目部经理王贺起说，1号、2号生产废水处理厂采用组合工艺有针对性处理施工废水，而3号生产废水处理厂则专门用于处理裂隙水。相比1号、2号废水处理厂处理工艺，3号厂引入了电絮凝工艺，能迅速且有效地凝聚污水中的胶体悬浮物和其他物质，对裂隙水的处理针对性更强。
“工程建设中环保要放到第一位，尤其在天山等环境敏感的区域，环保措施怎么严格都不为过。”王贺起说。
项目建设过程中要用到大量混凝土，传统的混凝土拌合站粉尘漫天，不适合生态环境敏感的天山。怎么办？
“直白来说，不能让水泥粉尘四处飘散，必须收集起来，避免污染。所以我们的拌合站是全封闭的，并引进环保除尘装置收集粉尘。”中国交建新疆乌尉公路包PPP项目乌尉土建第六标段项目部总工程师毛锦波说。
环保除尘装置采用红外线开关控制，一旦装载机从集料仓上料，控制阀门和除尘风机便开始工作。风机将进料口处的灰尘吸入管道中，随后进入除尘器进行处理。
“这台装置提高了除尘效率和自动化程度，能有效保护天山的生态环境。”毛锦波说。
大道如虹天地宽
一条条穿越天山的公路，让人们出行更便利、物流更发达，激发着新疆发展的活力。
在哈密，厢式货车司机马运鹏绕着车子转了一遍，检查完门锁后，跳上驾驶室发动车子驶出伊州区。和往常一样，他会选择经G575线巴哈公路赶到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
俯瞰G575线巴里坤至哈密公路东天山隧道入口全景。蔡增乐/摄
“不用绕行，全程2个多小时，一路顺畅到达。”马运鹏说。在G575线巴哈公路建成之前，他送货要在天山中绕行盘山路，到了冬季，盘山路极不好走，如果遇到极端天气交通中断，两三天才能跑一趟。
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是影响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G575线巴哈公路建成通车后，强化了哈密市一区两县的连通，提高了出行便捷度，助力哈密市打造“一小时经济圈”。
“公司的货车运输煤炭，全部经巴哈公路最后抵达甘肃省。”新疆雷拓煤炭销售有限责任公司相关负责人李朝雷说。
东天山把哈密市分隔成了山南和山北，长期以来，雷拓煤炭销售公司的运煤车辆须经盘山路翻越天山，且路上时常发生拥堵，耽误运输时效。“运煤车重、大，不适合在较窄的盘山路中行驶。”李朝雷说。巴哈公路建成后，货车运输时效得到保证，公司业务也持续向好。
一条路，带动区域发生变化；多条路，带动新疆嬗变。
除了已在使用的独库公路、G575线巴哈公路，被大家称为独库高速公路的G3033奎屯至独山子至库车高速公路项目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前期工作，目前已完成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编制工作，有望于“十四五”末开工建设。
独库高速公路与G217线独库公路走向一致，线路施工时将在山区“穿山架桥”， 预计桥隧比超五成。同时，项目在设计时将考虑“交通+旅游”融合发展，设置多座互通、连接线与G217线独库公路连接，并在沿线各打卡景点设置服务区、停车区、观景平台等服务设施。
等到独库高速公路建成，全程相较现在的独库公路缩短近9个小时，可实现全年全天候通车，冬季时公路再也不用“冬眠”了。
另一条穿越天山的G219线昭苏至温宿公路项目也在加紧建设，此前，由中交一公局集团有限公司承建的世界埋深最大的大断面公路隧道、国内首条正穿冰川的公路隧道——新疆西天山特长隧道主线出口端的“温宿号”全断面硬岩掘进机顺利始发，该隧道施工进入攻坚阶段。
温昭公路施工现场。刘春星/摄
“独库公路成了旅游网红公路，没有承载货物运输通道的职能。目前，新疆公路运输网络的承载能力还不能完全满足物流运输的需求。”自治区物流学会会长葛炬说，这些通道全部建成后，南北疆公路大通道将明显增多，新疆公路运输网络更为完整，南北疆之间公路运输联系和物流运作将能得到有效发展，最终促进南北疆经济社会均衡发展。
天山巍巍，建设者们筚路蓝缕，在天山深处奋力耕耘。一个个世纪工程改写了南北疆时空格局，昔日天堑今成坦途，为新疆经济社会发展铺就跨越之路。
【记者手记】
众志成城畅通天山路
●李想/文
横亘新疆中部的巍巍天山，是新疆的标志和骄傲。这条恢宏的山脉，在离海洋最远的地方“呼风唤雨”，为亚洲腹地最干旱的地区拦住充沛水汽；这条伟大的山脉，孕育森林、草原和绿洲，为万千生灵造就生生不息的家园；这条神奇的山脉，横卧漫漫沙场戈壁，生发丝绸之路……
这座“天上之山”，在让人们深深眷恋的同时，也曾经制约着南北疆经济文化交流和均衡发展。
要实现南北疆直通，促进新疆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跨越天山是必由之路。它不仅仅是道路与隧道的建设，更是对自然挑战的勇敢回应，对经济发展的深切渴望，以及对民族团结和社会进步的坚定承诺。
然而，跨越天山，谈何容易！
回顾跨越天山的漫漫长路，前有筑路部队官兵历经艰险，建成乌库公路、独库公路，让跨越天山成为现实；后有现代交通铁军接续奋战，修建东天山隧道、天山胜利隧道，让只需10分钟至20分钟穿越天山成为现实；总投资约1000亿元，有望在“十四五”末开工修建的独库高速公路，将成为连接天山南北重要的资源通道和开放通道，助推新疆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建设。
在这条跨越天山的征途上，每一座桥梁的架设、每一条隧道的贯通，都凝聚着无数建设者的智慧与汗水。从最初的简陋工具到如今的高科技装备，从人拉肩扛到机械化、智能化施工，无不彰显着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卓越成就和非凡创新能力，更见证了天山儿女敢将天险变通途的意志与决心。
跨越天山之路，编织着天山南北各族群众的幸福生活，是促进新疆区域协调发展和经济繁荣的黄金通道，也是新疆与国内其他省市以及中亚国家的互联互通之路，更是新疆发挥区位优势，积极融入国家向西开放总体布局的发展之路。
放眼当下、展望未来，随着更多交通基础设施的建成和完善，新疆的区位优势将得到更加充分的发挥，成为连接中国内陆与中亚、西亚乃至欧洲的重要桥梁和纽带。伴着改革的大潮，跨越天山之路将继续助力新疆走向更加繁荣、开放的未来，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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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若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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